逛街是易阳最喜欢的项目之一,今天有闺蜜陪着,更加有兴致。
苏晓寒最佩服的就是易阳购物时的体力,工作时候的她各种拖踏犯懒,可是一提到逛街,她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战斗力。
从一楼到五楼,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所有与女生相关的衣服、饰品、鞋子、化妆品商铺,易阳几乎每一间都要进去逛一逛。
战利品极其丰厚,花花绿绿的手提袋一个接一个出现。因为易阳总是在衣架和试衣间之间火拼,自然而然这提东西的重任就落在苏晓寒身上。。
苏晓寒坐在商场休息区一边斜着眼睛瞅着易阳一脸兴奋地翻看战利品,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吸管,将杯里的冰摆弄的叮铛乱响。。
易阳看着一身常规装打扮又无精打彩的苏晓寒说:“我说你也有点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好吗?逛街你都没兴致?你的青春要没救了!20多岁的大好青春天天穿得跟30岁的妇女一个样!”
苏晓寒平日里上班都是以正装为主,在资金条件允许下,选择权也并不高,都是一些小众性价比高的,而职业装相对比较偏成熟。
易阳则是对时尚风向特别敏锐,对苏晓寒的职业装自然有些微词,无法认同为啥年轻轻地要穿成这样。
易阳毕业后逃离打卡上班的生活,直接自己开了一间家纺店,自然对按月领工资生活的工薪族不太理解,就像工薪族不理解小老板的悲哀一样。“你这连街都不逛,时间都花哪儿去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都干嘛了。大部分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苏晓寒说道。
苏晓寒呆在办公室里除了工作忙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胡军几乎也是每天加班至深夜。
初时,作为职场菜鸟的苏晓寒对自己要求甚高,加上对公司企业文化的认识不够,搜集资料、修改方案占据了大半的时间,一些工作总是要加班才能完成。
深夜的办公室静谧得可以听到心跳声,处处散发着清冷和孤寂。偶尔回神看到办公室另一个角落里同样有光,听到空气里传来的“噼呖啪啦”的键盘敲击声,苏晓寒总会觉得心中一暖,庆幸地告诉自己,“好在我并不孤单。”
后来与胡军相熟,后来留在办公室成了习惯,哪怕没有工作,哪怕苏晓寒都会主动加一会儿班。其实加班时间两个人并无语言交流,苏晓寒只是希望他在回神时能够觉得,他也并不是一个人,如此而已。
曾有一段时间,苏晓寒瞬间明白张爱玲那句话:遇见你,让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
在胡军面前,苏晓寒一再放下骄傲,一再更改个人原则。可这些她不想告诉易阳,她不想让自己变得更悲哀了。
“我跟你不一样,至少你有个家可以回,我在这里只有办公室和出租房。”为了结束这个话题苏晓寒快速转了话题。
易阳对她所说的特别不以为然,那并不是她的家,而是她妈妈与那个男人的家。
“你以为跟家住很好啊,再说那也不是我的家。是我妈跟她老公的家,我也是一多儿,我倒是想搬出来。还有我妈,四十大几了,每天跟个小女孩似的,哇,那个少女心,真是不敢恭维。我谈恋爱的时候都比她成熟!”
易阳说着夸张地抖了下肩膀。她又继续数落着有关她家庭的奇闻轶事,她以为苏晓寒会继续发表意见,以往每次提起这些事,她总是一幅教育者的姿态讲一大堆道理,今天却好久没有听到回应,回过头才发现她的注意力好像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易阳顺着苏晓寒的视线,看到一位残疾人正在电梯旁边的步行梯上艰难的往上爬。他背对着自己的方向,身形略显瘦,除了上衣的浅色外套肩膀处可以看到身形外,其它地方均是松垮的。
他一只手借助楼梯扶手作为支点,让自己的身体抬高,以便腿能够往上移动一个台阶,当脚在台阶上站定,再将另一只胳膊下面夹着拐杖往上挪动一个台阶,然后继续重复上一个动作。
尤其从低往高看,正常人轻易爬上五六个台阶的时间,他才仅仅上升一个台阶,他的牛仔裤一根裤管明显地松垮,他每走一步的努力和艰难令人心升不忍。
“他干嘛不坐电梯啊?”易阳忍不住地说。
苏晓寒向台阶式电梯处看了一眼,便将手里的手提袋塞到易阳手里:“帮我拿着。”说着快步从楼梯处走去。
苏晓寒越过电梯,从步行梯往楼上爬,步子比平日里略快。在距离他更近的时候,却将步子放慢,一幅顺便路过的样子。
悄悄望去便发现他的确是瘦弱的,连双手都是纤瘦的,手指细长,关节恰到好处的柔和,这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
不锈钢扶手上留着他手心经过的痕迹。相比自己168的身高,他作为男生并不算很高。他的牛仔裤裤角处已经有些磨损,露出细白而凌乱的线。
当苏晓寒与他的眼神对视时,心里一动,这样好看的眼睛,这样帅气的男孩,好可惜。
有那么一瞬间,苏晓寒后悔自己的行为,心中嘀咕着:都说残疾人性格怪癖,贸然提出帮他,会不会伤害他的自尊心?
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的迟疑,对方的眼睛始终不卑不亢地看着她,眼神很平静地探询着她的意图。苏晓寒觉得自己窘大了,脸不自觉得红了,“那个,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谢谢。”
苏晓寒几乎话刚落音就听到了他的回答,然后对方已经越过她往上爬了。呆愣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帮助被拒绝了,一瞬间的气馁让她有些恼怒:“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本打算转身下楼苏晓寒刚下了一个台阶,又回转身,看着那个单薄倔强的背影,再次转身选择了继续向楼上走去。
转了一圈才悄悄从电梯处下来时,看到他已经安全到到楼上时,还是安了心。
只见他将另一只拐杖夹在腋下,才将重心均匀放在两根拐杖上。从他将另一根拐杖夹在掖下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看上去比刚才放松了很多。
他用纸巾擦了掌心,然后扭动着身体左右找垃圾筒,似是无所获。他将纸巾折好放进裤兜里,只因这个细微的动作,苏晓寒便原谅了他方才的无礼。。
看到他的不幸,苏晓寒觉得她应该感谢老天倦顾,在父母的呵护中平安健康快乐地长大,虽说当下一个人在外工作租住诸多不便,但这总归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而刚刚那个“帅气”的男生他的一生无论怎样的努力都无法摆脱命运对他的残忍。
想到此,苏晓寒突然觉得失恋也算不得什么了,连日来压在心口的闷气也轻松不少。
“你又跑到楼上干嘛去了?!”易阳坐在楼梯口处的长椅上看着苏晓寒气鼓鼓地说。
“人家不要帮忙,又怕他想太多,所以。。又在楼上转了一圈。”苏晓寒笑笑说。
“切。闲的呀?!为什么不能原路回来?!”易阳不懂,她只知道,能帮助那些弱者当然很好,高兴的时候她也很乐意为之,但苏晓寒这种莫名的行为却是她不明白的。。
“没什么,就是怕他误会。”
易阳对此非常不解,帮助他,他误会什么??那个人明明可以乘电梯上楼,为什么非得走楼梯上去?
苏晓寒当然也并不知道萧天宇为什么宁可走楼梯而不坐电梯,暗自觉得残疾人都是脾性变异的异类,敏感多疑,自卑又自大。
她选择重新上楼不过是为了保护残疾人的自尊,怕自己的行为会让触碰到他们的敏感多疑的自尊心。。
“如果半夜在路上没有车可以回家,碰到一个熟人恰好可以带一程,大概内心会非常乐于接受帮助。但如果他是特意过来,心里就会觉得非常有负担,会时刻想着要还他的人情。会很有负担啊。”
易阳对苏晓寒的解释很不以为然,“切,别闹了,上次你喝醉酒,我穿过整个城市把你接回家,你第二天一大早连个谢谢都没跟我说就一溜烟跑了,我咋没发现你有不好意思这一说呢?!”
苏晓寒讪讪地笑着说:“跟你我当然好意思啦!咱俩谁跟谁!”
易阳一个不屑的表情,“我倒是不会这么想,如果有人特意送我一程,我只会觉得他是败倒在我的美貌之下了。做好事儿还这么多道道儿,不懂你们的世界。。走,我记得刚才在这里试了一件短裙,咱们再过去看看。”
苏晓寒看着自己还穿着的加绒卫衣,不禁苦笑,她不禁怀疑到底是自己的体质异于常人,还是易阳的时尚太过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