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手绘沙盘,遥观战局于千里之外,余于封胥处学一二皮毛,后与卫氏女共谈于此,倒有知音之感。——《知天命》
二人玩了一阵,将秦堰城中美景都看了一回,又在小食街上寻了些地方吃食,譬如凉粉、钵钵鸡之类,好生玩乐了方才回去。万幸他们回去时月笙还被卫舒窈拉着四处玩闹,预备给她买些有趣的玩意儿,还不曾回来,因此倒也不曾被人看见。后来卫舒窈并着月笙一道回来,自给宋昭宁买了些玩意儿吃食,卫舒窈又缠着宋昭宁闹了一会儿不提。
过了几日,卫舒窈来说洪灾已然下去了,又得了锦官城的消息,说因着起了这样一遭洪水,倒将猃狁的兵马留在了平河以北,凉州兵力忽然转而同白宿、林牧联盟,竟是大破猃狁,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胜仗。
宋昭宁听说,不由喜上眉梢,月笙笑道:“姑娘先前叫我去打听北面战事消息,可是早已想到这一层了?只是学士府的人脉终不在武将处,所以倒竟叫卫姑娘得了个先。”
卫舒窈“噫”了一声,笑道:“姐姐真乃神算子。”
又想到后世载其谋略得当,能见寻常人所不能见者,不免又是叹服又是好奇,因问道:“姐姐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呢?旁人见了洪水来到,至多想到百姓受损,或有瘟疫,却万万想不到连战场上的形势也因之大变的。”
宋昭宁谦虚道:“这些不过雕虫小技罢了,倒不足挂齿。”
但卫舒窈好奇的紧,直拉着她想问个明白,宋昭宁无奈,因取了桌上的杯盏,往里面倒了半杯白水,用拇指指腹去蘸了,在木桌上随意画了一条弯曲的线条。
卫舒窈因坐到她旁边去看,心中想了片刻,问道:“这是平河么?”
宋昭宁望了她一眼,笑道:“是平河。”
随后又在平河那条线下画了另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
卫舒窈看了,笑道:“这个我也知道,是我们先前过的白河。”
宋昭宁笑道:“你说得很是。”
因在平河上方指了个位置,用指腹画了一个圈,道:“这是京城。自京城以南,出了京畿区域,便是冀州广土,这一处却都是平原地势,十分易攻,故而公仪家有训,乃是「至重者莫若失燕山」,全因燕山一失,猃狁铁骑向南,便似利刃取肉,麒麟再难抵抗。”
她说了这一句,心中倒叹了一回,卫舒窈却没察觉她话中的停顿别有他意,只看着桌面上的那两条河流出神,因道:“如今白、林二位将军手中唯有残部,自然不可与猃狁正面相抗,所以最稳妥处自然是固守平河天险,再图进取。”她虽不擅利用地形作战,但基本的办法却也知道,当下便明白了:白河既是天险,是白宿、林牧因以为生的,自然至关重要,而河水上涨,天险自然有变,自然能对战争情势造成极重要的影响。她因想着当日也是经由白河才将猃狁众人挡在河北,因指着白河那条线条笑道:“说起来,这里亦是河水之功,万幸它与蜀地相去不远,竟也能在当日保人平安,实是大造化了。”
宋昭宁见她明白得这样快,倒笑起来,抬手将桌上的水痕抹了,笑道:“你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一个笑话:说是前朝大雍国内忧外患,外有齐、魏两国意欲携手攻破大雍,已然破了东境关隘函谷。大雍朝中一片哀声,丞相因自请为国计,遂邀了齐、魏两国君王把酒相谈,席上说道:东方诸国只知我大雍函谷关为险,却不知我大雍函谷关以内,三十里便有一关隘,君能破一关,能破十关,能破百关乎?和当今对照起来,虽然时移世易,但情势却仿佛如一,是不是倒很有些轮回的意味了?”
卫舒窈哪里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倒蒙了,听完方才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她腹诽道:原来宋昭宁的笑点这样低,所见所知又偏与常人不同。
但她自然不会说出此事来,只问宋昭宁道:“那后来呢?齐、魏退兵没有?”
宋昭宁道:“自然是退了,否则又何来的大雍后来一统天下呢?”
卫舒窈虽知大雍最后统一过,但却不知中间还有这样的缘故,因问道:“果然是被大雍丞相唬住了么?”
宋昭宁笑,“哪里能呢,你倒将齐、魏两国君王看低了。——大雍丞相当日出使之前,便命了除镇守关隘、与齐魏两国对峙的兵马之外,全部集结,而后兵分两路,直击齐、魏两国皇宫。三人高谈阔论之时,消息正传回到齐、魏两国君王耳中,他们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兵力吓坏了,于是连忙同大雍丞相签订盟书,直说互不相扰,这才将大雍丞相给请回去了。”
卫舒窈听得直拍手,呼道:“厉害厉害,好一招「围魏救赵」,真是再想不到如此的。”
宋昭宁见她笑得欢畅,不免也抿唇笑起来,因道:“你与公仪果然是一般的性子,寻常姑娘家听了这些,还不知该多闷的,偏偏你二人都十分喜欢。”
卫舒窈只嘻嘻笑,麻花似的扭上去,拉着宋昭宁道:“好姐姐,好姐姐,我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姐姐再同我讲两个罢。”
宋昭宁拧不过她,只得又说了几个,直叫卫舒窈听得拍手舞足,直呼“过瘾”。直至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她方才提出要告辞。走前却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顿住了脚步,又跑回来,痛宋昭宁道:“姐姐,哥哥说北境此番得了胜,想来林、白二位将军归来之日必不远矣了,况鬼族原说要同麒麟结盟的,想来也就最近的功夫了,因问姐姐,秦堰各处可看完了没?玩好了没?若是一切皆妥,便该当回去了。”
宋昭宁原也想到了此事,因笑说道:“也没别的事了,可定下来什么时候回程了?”
卫舒窈回道:“后日罢。”
她见宋昭宁亦同意了,又站在原地想了想,因道:“且叫我再想想旁的还有没有什么事。”自己想了一阵,笑说,“再没有了。既如此,姐姐我便先走了。”
宋昭宁瞧她这模样,倒忍不住笑,因送了她出来,直见她回了府,这方才回去了。
她回到房间,将门窗都关好了,因坐在榻边,笑吟吟地唤了声:“封胥。”
封胥现了身,见她笑得这样欢畅,倒十分无奈,近前来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因笑道:“这么高兴?”
宋昭宁嘻嘻笑着,伸手去拉了他的手来,笑道:“我且问你,凉州兵马缘何又突然反抗猃狁,重盟林、白,是不是因你的缘故?”大而圆的眼睛转了一圈,笑问道:“先前你去寻机缘的时候,可是顺道去了一趟凉州?”
封胥低头见了她仰头的一双眼,黑而亮的,因笑道:“真是再瞒不过你,果然我先前去了一遭凉州,另说服了几个旧部,又叫了长老接应,便叫他们同林、白二人见了一面,我只助力到这里,后面却回来了。”
宋昭宁得意极了,将脑袋一扬,因笑道:“我厉害罢,却想到了。”
封胥喜欢她这样恣意的神态,笑应道:“厉害,果然是厉害的。”
宋昭宁笑了一回,因拉着他的手问道:“林、白将回,你也要同陛下和谈的罢,却不知你届时幻了什么模样,是谢青衣呢,还是原本的样子呢。”
她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倒低了下来,以手抚其脸道:“因庞危先前占用了你名姓相貌,倒叫你来背了这个骂名,现在外面全然是说封胥不是的,若你要以封胥的模样与陛下谈论同盟之事,怕是要先分辨一遭。真真是可恨了。”
封胥知道先前宋昭宁作画却反被宋母撕了的事,因拉了她的手,将她拉入怀里,“我以谢青衣的身份去就是了,不论如何,「封胥」之名仍是为臣子的,若以封胥之名去,倒叫鬼族做了附庸,再难谈同盟的话了。”
宋昭宁问他:“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却只戳着脊梁骨骂你,处处说你的不是,你……”
她话音忽然顿住,只抬起头来看着封胥,她话虽不曾说出口,封胥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全然是怕自己背这些流言影响,不免伤心罢了。
他因笑了,拉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怀里。那手是软的,温度亦比他自己稍低一些,但握在手中,却无不叫人心生欢喜。
他弯了眉眼,笑道:“他人于我何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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