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悠然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坏人,最坏最坏的那种,虽然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尽管她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那个女人还生着病,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她妈妈!
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外说那些伤人的话,控制不住把自己倾向于宫誉新,控制不住自己把那个女人留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先行离开……
不过,她也在庆幸,庆幸这一次是自己先离开。
从小,她对父母最深的印象莫过于每一次他们离开时留下的背影。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悲伤,不知道惆怅,只知道看着那两个背影,看着他们离去的路,隐隐啜泣。
谁都不可能和谁在一起一辈子,人就是这样,必须去习惯失去。
这是新海诚的《秒速五厘米》里的一句话,她印象深刻。
所以无论是之前和母亲相处,还是和现在的宫誉新一起生活,她都从未想过一辈子,只想着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无论对她是不是真心的,只要不让她一个人,怎样都好!
可是这种感觉再没有小时候和奶奶在一起的那种长情与坚持。
她记得,奶奶那时也曾一直对她说,以后的路要自己一个人走,所以不能太依赖别人,但她总感觉,奶奶会一直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辈子。
直至奶奶的去世。
原来奶奶所说的“离开”真的是会离开,永远的离开!
……
刘学书来找刘悠然的时候,刘悠然正在和叶颜交接自己手里的工作,她决定请一下产假,在家好好的陪陪宋初雪,好好的为宫誉新做做三餐饭,好好的享受一下、沉淀一下生活。
她本就神经衰弱,如今又怀着孕,总害怕自己想太多,会对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可是,她又忍不住去胡思乱想,忍不住去想那已经模糊了的过去,以及触不可及的未来。
刘悠然如今看到刘学书,已经没有了力气去反抗,只是顺从地跟着他出去。
刘学书带着她去了上次去的那家咖啡厅,刘悠然看看时间,宫誉新等会儿才能来接她,她也就安心地坐下来,等刘学书说话。
刘学书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说她,又说起宫誉新,还提起了宋初雪,前言不搭后语的,大概是在为接下来说的做铺垫。
但刘悠然还是很认真的听着,仔细斟酌之后才回答,因为接下来刘学书要说的话,她都能猜个大概。当然,她也已经做出了不欢而散地准备。
“悠然,你和小菊吵架了?”刘悠然的妈妈就叫陈菊。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已经离婚了,本应该水火难容的两个人竟然相处的这般和谐,甚至连昵称都不曾改变。
刘悠然微微低头,让人看不出思绪,不过嘴角的那抹难以掩饰的冷笑竟让刘学书愣了一下。
刘悠然再怎么厌恶他,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表情。
“嗯。”过了很久,刘悠然才轻哼出这一个单音节。
“怎么就突然吵架了?之前不是从来都不和你妈妈闹矛盾吗?”刘学书皱皱眉头,声音里带着许多的无奈。
刘悠然的冷笑愈发的深刻,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她之前从未和她妈妈吵架,但并不代表两人之间没有矛盾,她只是一直都在退让,想着她是她妈妈罢了。
但是这一回不一样,这一回触及了宫誉新,那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最好不要和小菊吵架,这么多年了,她一个人养你也不容易。”面对刘悠然的反问,刘学书也无言以对,最后直接只含糊的一句话就结束了这个问题,径直提起下一个话题。“对了,听誉新爸爸说,你怀孕了?”
“是。”刘悠然点头。
“你有告诉你妈妈吗?”
“她连当丈母娘都不愿意,又怎么愿意当姥姥?”刘悠然嘲讽。
刘学书为了缓和气氛,打趣道:“没关系,我愿意当这个姥爷。”
“可是我觉得你更适合当爷爷。”
刘悠然回的很快,大概刘学书也没想到刘悠然会这样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致使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刘悠然习惯性地偏头,恰好看见宫誉新拉着宋初雪在她公司门口,或许是缘分使然,他们的视线正好对上,宫誉新对她做了一个鬼脸,刘悠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久很久以后,她会慢慢变老,这个男孩会长成一个帅气的老头子,他牵着的那个小女孩儿也会慢慢长大,之后还会有两个淘气的男孩打闹……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依旧会这样等她,对她做好笑的鬼脸……
“你真的打算把孩子留下来?”刘学书顺着刘悠然的视线看着宫誉新,嘴里也很认真地再次真正地问刘悠然。
这一个问题就像是在问她“到底要不要再次向她妈妈妥协”一样。
留下来,就算是与她妈妈为敌;打掉,就算是向她妈妈妥协……
可是恰好,这一次,她不想和她妈妈和好,不是这么多年压抑之后的任性,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刘悠然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杨一对她说的话,现在她原封不动的告诉刘学书。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特别的想要依附着别人过活,但是如果没有人让她依附的话,她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只是有些孤单罢了。
最后一句话刘悠然没有给刘学书说,在她的认知里,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都想依靠父母,奈何她对她的父母来说,不过只是一个累赘。
说来悲凉,如果她从未存在过,那她周围的人大概真的会少许多的痛苦,她也就不用这般小心翼翼地存活于夹缝之中,看着所有人都用嫌弃地眼神看着她
不过,她从来都不后悔,因为她遇到了宫誉新。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宫誉新的到来,那她之前所受的那些困苦就都是值得的……
“你说,你们要不是我的父母,该有多好?”刘悠然轻声感慨,声音不大不小,刘学书刚刚好能听到。
一个人总想着往外飞,可是飞累了都会想着回家,如今她的家是和外面的那个等她的男人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