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动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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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以我们现在的婚姻或爱情的现实去想象他们那时候的婚姻,结婚的双方其实是没有多少主动权的。今天的马大爷年龄是大了,那形象那气度一看就可以想象出他年轻时的英俊潇洒,可是他的女人是真的丑。女大十八变,刚结婚时还过意得去,成了三个孩子的妈以后,就成了苦竹湾比较丑的一个婆娘。马尚伟结婚时还不到十八岁,当民兵连长,但和谁结婚的事,他说了不算,他老汉儿直接安排。也就是那样,才有离婚的事情少,乱搞的事情多。
马尚伟精明能干,工作积极,很快就调到了当时的公社当武装部长,走出了苦竹湾,平时很难得见他回家。
恰好是三年困难时期,县里安排修到邻县的公路,给每个公社都划了一段,公社自己抽调劳动力,由武装部长带队。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按统一伙食标准配备的粮食,本来就不够,为了公平起见,分饭用秤称,干部也不例外,虽然大家都觉得没有吃饱,但也没有办法。
像平常一样排队打饭,轮到马部长的时候,今天负责分饭的女人却说:“当干部的忙啥子嘛,最后来。”马部长也不好说什么,点了一支烟站在外面等。民工们都打了饭走开了,他才走过去,刚才打饭的女人笑嘻嘻地像是道歉:“马部长,对不起,只有锅巴了。”
“锅巴就锅巴,吃起来还香些”。
“你要嫌锅巴硬,就用米汤泡起来吃。”女人边说边舀了一小盆米汤端过来,一张笑脸又漂亮又阳光,看到就没有办法生得出来气。
吃了锅巴米汤饭,再也没有了平常的饥饿感,他猛然醒悟,锅巴的水份少,重量一样分量却多了,别人是在维护他呀,该感激那个女人才对。
收工时,已是夕阳西下暮色苍茫,马部长见那个女人一个人在河边洗菜,赶紧找了几件脏衣服,也到河边去洗。女人恰好洗完菜站起来,朦胧中看不清女人的脸,就凭那站起来的身影,娴熟的动作,就知道是个漂亮能干的人。平时人多眼杂不好太认真的看她,现在面对面地站在一起,有薄暮笼罩,放心大胆地看着她也没有事,马部长忘了手里还拿着脏衣服,痴不痴呆不呆地站在那里。
“你洗衣服就洗衣服,看着我做啥子?”
“看忘了,你真漂亮。”
“想不到你马部长长得像个人样,嘴巴还这么甜。”
“我该感谢你。”
“那就多谢一回,衣服拿来我给你洗。”马部长乖乖地把衣服交给那女人,干脆挨着她身边的石头上坐下,看着她把衣服放进河水里,动作熟练地搓揉。
“你叫什么?”
“白彩英。”
“咋个你男人不来修路,把你派来了。”
“不要说我那个男人,那是个使不出门的废物。我们书记说要派几个女人来工地煮饭,我就来了。咋的,你看不起?”
“看得起,你又漂亮又能干,哪会看不起。”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真的就好。”暮色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这话听起来软绵绵的。
白彩英很快就把衣服洗完了递给马部长,刚站起来好像没有站稳,一个趔趄跌进了河里,好在正是三伏天,河里的水不凉。马部长把手里的衣服一扔,跳进河里去拉人。热天的衣服本来就穿得少,现在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就跟没有穿衣服一样,两个人在水里相互连拉带抱,白彩英那饱满的****,圆滑的大腿,丰腴的屁股都让马尚伟摸过了,河水本来就不深,危险是没有的,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反正他们的心跳加速了。
掉进河里的衣服被冲走了,也没有想到要去找回来。
“怎么样?摸够了没有?”
“对不起,我是为了拉你。”
“我又没有怪你!”
“快去把衣服脱下来拧干,免得感冒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白彩英摸到一块大石头下面,觉得没有其他人了,才把衣服都脱了拧干,铺在石头上,白天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头上还有余热,衣服很快就会被烘干。她从河滩上摸到一个小石子,照着马上伟站在那里的身影扔过去,压低嗓门叫:“姓马的,过来帮我一下。”
马部长慢慢摸过去,还没有看清楚,就被白彩英一把抱住,“你刚才把我摸安逸了,我也要摸回来。”两个人贴在一起,呼吸都不匀静,“你刚才说我又漂亮又能干,是真心的?”
“真的!”
“看得起我?”
“看得起。”
“那就来啊,还等啥子。”
黑夜里,河边上,靠着还散发着余热的大石头,两个人成就了天地一家春。
总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方式,做着他们最想做的事,直到一年多把该修的那段公路修完,都没有人发觉他们之间的事。马部长也的确能干,他负责的工程,不仅提前完工,还没有出任何安全事故。公路交付结束,就被通知到县里学习,然后就被提为公社付书记。
白彩英说她这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公社驻队干部分工的时候,现在的马书记把自己分到了白彩英住的那个地方。
说不清是不是有默契,马书记到白彩英那里去的时候,总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即使偶尔遇到她的男人在家,那男人也会很快就消失,看起来他们的事就跟走大路一样,没有什么障碍。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白彩英的女儿长得水灵可爱,与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小,于是他们就做主给小孩子定了娃娃亲,两家大人就成了亲家,亲家之间经常走动往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外人就是想说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彩英的男人叫什么名字,好像都被人忘了,从小就叫他“闷墩儿”,也的确是个闷墩儿,身体虽然高高大大的,却素来老实,胆小怕事,做活路没得问题,其他的事都是婆娘说了算,也惹不起他口里平常说的“歪婆娘”。但是男人也有男人的本能,他总觉得婆娘跟亲家之间有事,但没有亲手捉住,就只能把这事闷在心里,反正就是不大喜欢那个当干部的亲家。
每年到了春末夏初,有一段农闲的时候,这时地上的草山上的树都发了芽,长得飞快,生产队就安排大家都上山扯青,就是把嫩树芽扯回来堆在一起沤熟做肥料,各家都分了任务,各自完成就行了,没有必要大家都在一起做。“闷墩儿”上山得早,已经扯了几大堆,正想抽袋叶子烟歇一下,毛滚龙跑过来给他说:“闷墩儿,你婆娘叫你赶快回去,她肚子痛,要去医院。”“闷墩儿”根本就没有注意毛滚龙那神神秘秘的表情。
确实听到婆娘在床上呻唤,一着急推开门就往屋里冲,看到的是两亲家在床上搞得正起劲。他反身在外面抓了一把锄头,就要进去打人。
“搞你的,莫管他。”白彩英一只手用力按亲家的后背,另一只手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斧头。”威胁闷墩儿:“你敢来,来了我就砍死你!”
闷墩儿像个傻子一样的坐在门槛上,也没有开腔,两眼直楞楞地看着两人在床上穿衣服。随后婆娘把闷墩儿叫到饭桌前,边哭边说:“当初要不是妈老汉儿作主,我咋可能嫁给你个闷墩儿,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嫁给你嘛。反正这脸我也不要了,干脆我们去离婚。”
闷墩儿埋起老壳不开腔。
“你除了做活路,就没有哪一点儿像个男人,这屋里要不是老娘里里外外地操持,早就垮杆了,你还行你妈个啥子,不说那么多,离,离婚,就说我偷人,我一个人出去就是了。”
“不离”。
“不离?那不行!事情我已经做了,你也看到了,这地方我也没有法活了。”
“我不说。”
“你自己说的哦!只要外头的人晓得了今天的事,我就离家出走。”
闷墩儿就是闷墩儿,没有说出去这个事,还是一天闷起脑壳做活路。其实他明白得很,只要这个婆娘跑了,就只有打光棍,造孽的是娃儿。亲家来家里的时候比以往还多,婆娘还干脆跟他睡在一起。实在气不过,就骂一句:妈那个屁,野男人成了皇帝,我还成了太监。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点烂事还是在左邻右舍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毛滚龙因为偷生产队的粮食被抓住了,在公社去办学习班的时候,公开说他们的事。公社派人去调查过,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也没有办法作出处理。考虑到干部的声誉,还是把马书记调到了其他的公社去,还是当付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