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杰看了看六合神丐,意思就是想等他作出决定。六合神丐仰天打个哈哈道:“小姑娘伶牙俐齿,正如小兄弟所说,巡抚大人的事,我们可管不了。不过,你说我辈中人当以侠义为怀,济世救人这亦没有错。你暂且将事情的缘由慢慢道来。”
李香兰脸现喜色,正在说话,陆仁杰却伸手止住,微笑道:“你在讲故事前,我有一个忠告,我看你的身手不错,想来也曾得明师指点过,那么你也必然明白武林中人讲求的是快意恩仇,正如李白《侠客行》中所说,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劫狱之后,我们可以远走高飞。但你和你父兄家人必将承受朝庭的雷霆震怒,你可要想好了,或许牺牲你大兄一人,可保你一家富贵荣华。”说罢似笑非笑的盯着李香兰。
李香兰迎着陆仁杰的目光,脸带坚毅的神色道:“小女子早就想好了,我母亲多年前病逝,我大兄一死,我父必紧随其后。而且小女子觉得这是宁王布的局,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一家,与其小女子一人孤苦伶仃地生存于世上,倒不如放手一搏。事后我们将远遁海外,管他身后洪水滔天。”
六合神丐与陆仁杰皆赞了一声好,李香兰于是将大兄被捕,父亲被羁绊的事情详细说出。
原来李香兰的父亲乃湖广巡抚李德兴,李德兴乃弘治六年(1493)进士,初任知县。先后任湖广道监察御史,山东按察副使,正德五年(1510)升江浙按察使及左布政使,正德六年(1511)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
大半个月前,江西宁王朱宸濠突然登门造访,当时陪着朱宸濠上门的还有锦衣卫镇抚使卫都,卫都虽然是从四品的小官却是正德帝身边红人锦衣卫指挥使钱宁的得力干将。宁王朱宸濠和卫都亲自上门,此事非同小可,李德兴不敢稍有怠慢,亲自出抚衙大门迎接,然后好酒好肉的招待一番。宾主尽欢之后,朱宸濠直言来意,称最近江西与湖广交界盗贼横行,欲向湖广借兵剿匪。
当下李德兴心中就“咯登”了一下,从初代宁王朱权开始,历代宁王与朝廷之间就矛盾重重。燕王朱棣发起靖难之役时,为谋得大宁诸军的助战,用计挟制宁王朱权,使大宁边军俱听其指挥,朱棣还哄骗朱权事成之后平分天下。燕王即皇帝位后,宁王要求改封南方地方,均遭朱棣拒绝,宁王与皇帝间的矛盾由此而生。朱权死后,其孙朱奠培嗣位,因增造宫殿及派岁禄于进府县,奏请南昌城内东、西二湖,被时任左布政使的崔恭抵制而生怨恨,于是上奏折弹劾崔恭不法,崔恭与按察使原杰亦上奏皇帝称朱奠培私下结交宫内太监,逼得内官熊璧自尽。后来全部事情都查证属实,于是宁王府被夺去护卫,一直到去年护卫才得以恢复。此刻宁王却借剿匪的名义公然向自已借兵,其背后必包藏不可告人的祸心,于是李德兴婉拒称自已刚刚到任,湖广军权尚未整治,无法派兵协助剿匪。
李德兴已抱着得罪宁王也不能违反朝庭规定。
宁王却不发怒,笑呵呵的看着卫都。卫都从怀中取出锦衣卫指挥使钱宁的一道手谕,展示给李德兴看,手谕称,湖广与江西边境多盗贼,民众深受盗贼之苦,其已得当今圣上口谕,由宁王统领江西兵卒进行剿匪,江西周边府郡出兵协助,可便宜行事。
这道手谕有钱宁的私章亦有锦衣卫的大印,必然不假,但钱宁称已取得皇上口谕一事却无法查证,钱宁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品阶只是正三品,但权柄极大,谁敢当面质问?这一下李德兴就没有任何办法拒不借兵了,于是说可以借出自已巡抚衙门的五百府兵供宁王调遣,然而宁王却狮子大开口要五千大军并且要供应一个月的粮草。不过宁王似乎也不想把关系弄僵,李德兴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拿出一个据称是当年成祖皇帝朱棣因初代宁王朱权从龙有功恩赐给宁王府的宝物,要放在湖广巡抚府内作抵押。并称只是向李巡抚借兵一个月,如果宁王未能在一个月内归还五千大军,李德兴就可以拿这件宝物上京告御状。至此借兵谈判就告一个段落,大家在表面上保持友好的气氛中挥手作别,同时宁王带走了湖广巡抚手中的五千兵马,至于粮草,李巡抚承诺五天内拔付宁王使用。
送走宁王和卫都两人后,李德兴又是一阵头痛,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自已身家性命,而且极可能关系到大明朝国运。面前的宝物可谓国之重宝,自已肩上承担着千钧重担,这宗宝物若有损失,只怕自已的五千军卒必将有去无还,假若宁王包藏祸心的话,自已便是大明朝的千古罪人,乃至成为留在青史上的笑柄。
李德兴立即命人调来三百军卒将巡抚衙门团团包围,这两个月内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李德兴本打算把宝物放置密室之内,但再好的密室都有失窍的可能,于是他命人将府衙专门用来放置兵符印鉴的铁柜搬到自已在二楼的卧室之内,把宝物放入其中,层层上锁。一楼门口亦派出待卫把守,方才稍稍放心。
一连二十天,李德兴都在卧室处置公文,如有重要客人就在卧室旁边的偏厅会见。因为宝物的缘故,李德兴二十天都没有离开过巡抚衙门。每天晚上李德兴都会打开铁柜看看宝物才安然入睡,起床以后,他再看看宝物放能安心工作。
就在十天前,前顾命大臣刘健过七十大寿叫人送了请柬给李德兴,因刘公是李德兴弘治帝时期高中进士后的座师,对李德兴可谓恩重如山,李德兴不得不前去赴宴。好在的是刘健告老还乡之后就居住在江厦城内,当晚李德兴向刘健送上仪程之后,刘健本打算留宿李德兴秉烛夜谈,李德兴向刘健说明原因后,刘健反倒要李德兴马上返回巡抚衙门看管好宝物。
李德兴赴宴之前命自已新纳的小妾留在卧室内看守铁柜,回来后马上打开铁柜察看宝物,见到宝物安静的躺在铁柜内才松了一口气。当天晚上李德兴在睡梦中忽然被某种响声吵醒了。李德兴一跳而起,惊恐的起来往门外张留,却见儿子李元基手拿着宝物正蹑手蹑脚地行走,于是李德兴暴怒之下命人将儿子拿下,当他拿回宝物的时候却发现宝物损坏了。
李德兴又急又羞又怒,却无可奈何,纵然他把儿子大义灭亲亦于事无补,因为宝物上的夜明珠不见了。无论他如何迫问,李元基都不肯说出夜明球的下落。李德兴万般无奈之下,便派人到南昌请锦衣卫镇抚使卫班前来处理,同时叫女儿李香兰前往江厦城把恩师刘健请来巡抚府坐镇以应对宁王的发难。李香兰前脚刚出得巡抚衙门就看到老爹也跟着来到府衙门口迎接卫都,原来卫都正在附近缉拿要犯,李德兴于是亲自将卫都请到巡抚衙门侦办此案。不意卫都一到巡抚衙门便将李德兴软禁书房之内,又将李元基及当晚在卧室一楼守卫的待卫打入大牢严刑迫问。
李香兰逃离武昌城后想起父亲被软禁前的嘱托,于是立即启程赶赴江厦城请刘健出手相救父兄,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进城就在路边遭到宁王府门客茅山双怪的袭击。李香兰幼得名师指点,武艺十分了得,拼着受了茅山双怪一掌之后,一路西逃,结果在九宫山上还是被双怪截获,于是双方再次交手。要不是陆仁杰出手相救,李香兰要么被擒要么被杀。
陆仁杰听完李香兰的讲述后,眉头拧成一个结。六合神丐仰天打个哈哈,说了声,找酒喝,丢下陆仁杰自去逍遥快活。陆仁杰苦笑一声道:“老前辈酒虫发作,不管他了。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李香兰道:“请侠士先随小女子到城中酒楼稍坐,容小女子详细回答。”陆仁杰摇头道:“此事牵连涉广,酒楼中人多耳杂,不如在此处安静,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你名声着实好。”
李香兰点点头道:“只要能救得父兄,小女子性命亦不在乎,何况名节?只是小女子考虑不周恐误我父兄性命,请侠士教我。”
陆仁杰笑道:“你也无需过于担心,我姓陆,名仁杰,你直呼我名字即何,不必唤我什么侠士。同时想问下你,你家中有什么人,你大兄德行如何?”
李香兰道:“因我爹乃一省巡抚,手下文武官员极多,护卫亦不在少数,不过这些人都是住在巡抚府外可以完全撇开,真正算得上是府内人员的有一个马夫,一个看门听差的老头,我和大哥各有一个老妈子,这四个人都是跟随我爹多年的下人,绝对可靠,无须置疑的。另外我爹有一个小书童,是我爹刚刚才买回来的,不过这书童为人机伶,心地善良,就是多话了点,这一是他身上不足之处,正所谓瑕不掩瑜,我们都相信这小书童还是不错的,关于下人方面的情况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