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
倪若喜不便再多言默默拉开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坐了进去动手系好安全带。汽车发动了引擎驶上马路。
这是倪若喜第二次坐陈烈的车。上回是大晚上从郊外到市区的那一路别说车连个鬼影都没有。这回不一样下班高峰期走到哪儿都堵得水泄不通一阵阵刺耳的鸣笛声嚷得她头昏脑涨犯恶心。
煎熬了大约二十分钟才到目的地。
倪若喜没忍住冲下车跑到路边的树下干呕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要绞到一起似的。
“晕车?”陈烈从车上拿了瓶苏打水眉微皱拧开瓶盖递给她。
“谢谢。”倪若喜吃力地抬手把水接过来猛灌一口顿时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然后伸手扶住树干缓了缓。
陈烈倚在树干上瞧着她故意打趣“你一个医生身体素质差成这样?”
倪若喜被这人给噎住了静了静小声还嘴:“心理咨询师不是医生我们关注的是人的心理健康不是生理健康。心理咨询师只能治心理疾病。”
“是么。”
他调子里带着一丝自嘲和调侃问她:“那你说我有病没病。”
“……”倪若喜这回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是侧目有些愕然地看着对方嘴角若有似无的弧度。
老实说她没见过谁这样跟人开玩笑。
“听说最出色的心理工作者只看照片就能推测出一个人的职业、学历、生活状态通过一个人的言行就能迅速判断他的性格、爱好就算是个陌生人心理师也能根据旁人的描述基本摸清他的外貌特征和行动特点。”陈烈盯着她停顿两秒后沉声玩味地继续“心理师我好奇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倪若喜一时被问住。
但他却没有真要听一个回答的意思。说完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转身就往背后的小区走只淡淡撂下一句话:“别跟丢了。”
她抿了抿唇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出乎倪若喜的意料陈烈住的地方不是什么高档住宅而是一个建于九十年代的老小区门卫室前摆了一张四方桌桌边坐了两个大妈两个大爷四人正乐呵呵地搓着麻将。
一只哈巴狗摇着尾巴围在麻将桌边走来走去。。
倪若喜左顾右盼打量着充满这个小区的环境有点好奇“陈警官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在这儿?”
“嗯。”
倪若喜本来还想问他的父母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吉叔曾说过陈烈从小叛逆不服管教再结合这人如今有些怪异的性格她判断这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与父母关系很糟。
静默几秒后倪若喜又问:“也是租的房子?”
“买的。”陈烈说完一顿朝前面的单元楼门洞抬了抬下巴道:“就这栋六楼。”
小区地理位置处于云海市的南二环是以前金阳区公安分局的家属宿舍住户里以单位退休干部及亲属居多也有像陈烈这样的公安系统内部购房者。常住居民成分简单邻里和睦治安非常好。
上个世纪的老房子每层两户没有电梯人往来上下全靠一双腿六楼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倪若喜这个小白领平时缺乏锻炼爬到四楼便额头冒汗气喘吁吁撑着扶手歇脚。
歇了半分钟就听见楼上传来一个声音淡淡地问:“还行不行?”
倪若喜被这话给激了定定神做了个深呼吸就一鼓作气小跑向六楼。快到时余光里看见陈烈靠墙站着俯视着她眼神不明。楼道空间局促他高大的身影在一方天地中形成股无形压迫感。
没由来的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贴在她耳畔的低哑轻语。
“……”倪若喜清清嗓子移开视线一看左右各一扇门。她随便指了下左边那扇问:“是这间么?”
陈烈低着眸面前那姑娘脸红得跟火烧似的睫毛微颤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其它原因。
他说:“那是我屋。”抬手往右边那扇门随意敲两下盯着她“这儿。”
“哦。”倪若喜点了点头左右张望着:“那房东人呢?”总得进去看看里面吧。
陈烈说:“我就是。”
字正腔圆的国语声音非常的低沉好听。
倪若喜:“……”
随即他径自转身拿钥匙开了门。
倪若喜还处于震惊中没任何反应。
“怎么。”陈烈头也没回漫不经心地说:“我的房子是豺狼虎穴不能租?”
“……不是。”像被一语道破天机倪若喜慌慌忙忙地摇头否认定定神豁出去似的转身进了屋。
房屋总面积约八十平套二居室装修虽简单家具和空调电视等电器倒是一应俱全。倪若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心想真租这房子和这人当对门邻居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表面上却还是点点头故作镇定地说:“谢谢陈队。房子我已经看过了等我回去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耽误你时间了再见。”然后就转身准备出去。
刚走出半步经过那人时
“看新闻了吧。”头顶上方忽然来了这么一嗓子。
倪若喜脚下的步子骤然顿住转头抬眼这种角度和距离她切身体验到这人到底有多高。他低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冷静眉眼在窗外夜幕的描摹下多出一丝寒意。
四目相对眼神交错。
倪若喜面上惊疑。
短短几秒的沉静后陈烈淡声继续:“两起凶杀案的抛尸现场都有那枚玫瑰发夹。说明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并且曾试图对你下手。倪小姐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轰一下倪若喜胸腔里的血液冲上了头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如蛛网丝丝缕缕将她的心脏缠绕包裹密不透风。
他弯腰贴近他几许低声:“还躲么。”
倪若喜还处于震惊和错愕当中根本没有明白:“……躲什么?”
“我。”
*
倪若喜心一颤猛然抬头看向陈烈。窗外是夜色屋内是暖橙色的灯光他的脸在光影的对比中格外清晰尤其那双眸眼窝凹深瞳色漆黑深邃得像没有波澜的海面。
她瞬间有些晃神头脑不大清醒。
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注视着她她听见那双眼睛的主人说:“你现在很危险我会保护你。”
倪若喜点了点头。
那人继续说:“我为你提供庇护你要毫无保留地信任我。我们之间没有谎言没有隐瞒没有欺骗。”
倪若喜又点了点头。意识在远离疲惫感突如其来地涌上大脑她眼皮沉重缓缓闭上了双眼。
隐约觉得一双有力的手臂扶稳了她干燥清爽的皂荚味和烟草味同时钻入鼻息。
“你认不认识玫瑰发夹的主人?”
倪若喜说:“不认识。”
“你曾经见过他。”那个声音低柔得可怕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重复:“你见过他。”
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划开了意识表层倪若喜微皱眉脑海中浮光掠影闪过去许多画面电影回放一般:fairy tale昏暗的雅间、无聊充满着各类软件推销的交流会、云海拥挤的地铁、调皮的被妈妈训斥的小男孩形形色色的地铁乘客……
潜意识里再次响起那个声音沉沉的:“你见过他。”
她眉头皱得更紧。
种种画面开始自动慢放云海拥挤的地铁形形色色的地铁乘客一个出现在她余光里的黑影在某一站悄无声息地下了车……倪若喜吃力地再次回忆那个黑影瘦高个子转身太快的缘故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又听见那声音语气低沉地暗示:“你知道他的相貌特征。”
倪若喜额头蒙上一层细汗皱眉摇头“我不知道。”
对方静默片刻不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又道:“你过去有没有见过陈烈这个人?”
她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
“比如很多年以前。”
“……”话音落地的刹那倪若喜如梦初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她还在这间屋子里只是不知何时已经坐在沙发上。
陈烈靠着门框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屋内静极了。
“我……”倪若喜困惑不解“我刚才突然睡着了?”
他点了根烟把打火机收起来放裤兜里没有回答她的话“最近不太平劝你今晚上就搬过来。”说完转身拉开了防盗门“走吧。”
她毫无征兆地脱口而出:“还是说你催眠了我?”
陈烈顿步回过头来眯着眼睛瞧她见那姑娘脸泛红呼吸微急明明害怕得很却非硬着皮跟他对视。片刻那人挑眉一哂拖着他特有的懒散声调“你梦见我了?”
倪若喜:“……”
这人语气从善如流“梦见我什么了?”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太累睡着做了个梦?倪若喜脑子里浮起一团疑云沉默几秒钟道:“梦见你说会保护我。”
陈烈一时没有作声。
须臾他神色不明地盯着她吐出了口烟圈然后说:“我当然会保护你。”
不知为什么倪若喜心尖突的一颤。
随后陈烈便转身走出去了。
她抬眸看向那道背影――这个男人无论是性格、做派、言行都透着股流里流气的匪劲一点都不像好人。如果不是看过他的警官证打死她都不会相信这是个警察。
还有刚才那意识混乱疑似被瞬间催眠的几分钟……
倪若喜甩了甩脑袋。这种复杂人物看不透也招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