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的五感是常人数倍。
听觉是 嗅觉也是。
此刻他偷偷躲在窗边嗅着那腥甜的香气而后 忽然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自己师尊低低的、压抑的呼吸。
仿佛在独自承受什么煎熬苦痛。
上午日光正烈 窗边逼仄的空间里盈满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热度 沈殊背脊出了一层热汗。
他仍是想不明白听风亭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让他的师尊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他进去。
他想起方才扶自己师尊回来时候对方炙热身体。
叶云澜病体脆弱体温较常人偏低 他平日依偎对方的时候就像是依偎着一块温软寒凉的玉石。
可方才对方却是这样的……热。
不仅热 还在发抖。
是什么东西能够令那个清冷自持的人 发抖?
漆黑的阴影蔓延到窗边蠢蠢欲动地想要伸进去一窥究竟。
沈殊攥紧拳头好不容易才遏制住心念 让那些阴影缩回墙角。
自从那日在热泉之中差点露馅他便开始压制这股力量。
能不动用就不再动用。
他不想给那个人任何厌弃他的契机。
沈殊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他生来就被称作恶孽 灵魂也早已在被人开膛破肚扔进蛇窟的时候就彻底浸入黄泉从此之后 他所在之处就是无明地狱。
可他的师尊却伸手将他从黄泉中拉起。
他拽着那人的手爬上岸 在无边烈焰之中望见人间的辉光。
他已在很努力尝试着去做一个正常的人。
去做令那人满意的徒弟。
他背靠着竹楼外墙凝神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唯恐里面的人有所闪失。
那股甜腥的香更加浓郁萦绕鼻端。
挥之不去。
――
叶云澜倚在床边。
他正在用素帕擦去手上的污秽每一根手指都擦得十分仔细。
擦完手后素帕被他随手放在一边。
体内那股难耐的躁意依旧没有完全褪去。
他靠在床头微微仰头一只腿蜷着单手搭在膝上看着上方。
他没有再动作。
直至身体里的异样完全平息红晕从他脸上褪去平日里那种病态的苍白却更加显目几分。
身体空乏得厉害一想起今日听风亭中所发生的事他眉目间便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厌倦。
特别是他从容染身上窥见了一个他此生并不愿再见到的人。
容染所为已经彻底触碰到了他底线。
听风亭中那一剑已是给得轻了。
若是前世他被人这般冒犯不必他动手那人留给他的修罗剑便已主动出击将对方神魂绞杀殆尽。
叶云澜缓过一阵起身整理衣物。
目光落到那块被脏污濡湿的素帕上他蹙眉随手将素帕扔出了窗外。
窗外。
沈殊在觉察到屋中脚步声往窗边的时候便侧身紧紧贴在墙边隐匿了气息。
脚步声远去叶云澜没有发现他。
他呼出一口气却见到一块素帕落在地上。
迟疑了一会儿他俯身将素帕拾起。
一股甜腥的香气从这块素帕上散发而出。手心有丝潮意。
这是什么?
沈殊想要仔细去瞧耳朵却微微一动忙将绢布放进胸口衣襟里快步走回竹楼。
几乎是在他赶回来的那一刻卧房门被推开。
叶云澜从房中走出乌发披散身后。
他面色依旧苍白可不知为何沈殊却觉得自己师尊与平日相比有些不同。
尽管清冷如故却教他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旖旎。
那人长眸抬起瞥向他声音微哑:“沈殊。”
沈殊想起方才他在窗外偷听到这人在屋中压抑低沉的呼吸。
不由快步走过去道:“师尊你方才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么?”
叶云澜面色微僵低声道:“没事了莫担心。”
他不愿多谈方才发生的事情只道:“你替为师烧一桶热水来。为师想沐浴。”
沈殊抿了抿唇有心想要询问许多但看着叶云澜疲惫面色最终还是应了声是去准备热水。
眼见叶云澜进去沐浴他从怀中拿出那条素帕捏在手里。
香气在绢布上凝而不散。
方才他靠近叶云澜的时候他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虽然并非是他所熟悉那种清冷温柔的香但……
这分明也是师尊的气息。
他眸光微黯想了想将手帕仔仔细细地叠好重新收进怀里。
――
叶云澜沐浴完走出来的时候忽然听到竹楼外风铃声响动。
贺兰泽推门走进步履有些匆匆“叶师弟我听闻你和容师弟在问道坡上发生了争执你还出剑伤了容师弟……”
他话语声在看到叶云澜的时候顿住。
眼前人应是刚刚沐浴完只着一件素裳里衣湿漉的发披着其中几根如墨黑的海藻般沾在脸颊面色却极是苍白薄唇近无血色比平日更加显得病态只有眼尾泪痣浓艳如初。
叶云澜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大师兄此番过来是要替容染寻我算账么?”
贺兰泽注意到叶云澜不再称呼容染为师兄而是直呼其名敏锐意识到两人是真的如传言般闹翻了。
他想起当初容染在他跟前炫耀的话语再联想此时传言心中不由升起一点隐秘欣喜。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担心师弟毕竟宗门里虽允许弟子平日切磋但直接出手伤人却是不允。若是容师弟去请执法堂处理恐怕之后叶师弟免不了要到执法堂走一遭。”
叶云澜只冷冷道:“那便让他去。”
贺兰泽见他这漠然态度迟疑了一下问:“师弟可否告诉我容师弟到底是哪里冒犯了你?”
叶云澜:“他在酒中下药。”
贺兰泽一惊“下药?他给师弟下了什么药?”
叶云澜眸色微沉想起当时情景语气更冷道:“迷药。”
尽管只是两字贺兰泽却听出了其中些许意味骤然黑了脸急道:“他没有对师弟你做什么吧?师弟你……身子可有损伤?”
却见叶云澜冷眼看他道:“师兄以为容染想要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