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读书无门
我的遭遇其实比她更差。我跟机会相撞比她要晚两年,是从1973年开始的。
1973年。那一年邓晓平重新走上政治舞台;那一年毛发了话“大学还是要办的”。紧接着就宣布大学恢复招生,还说要考试。读书时我不曾用过功。现在懂事了,知道唯有凭考试决定命运才算是相对公平的,我们才会有机会。即使仍要看出身,但我想,既要考试,成绩就总要起点作用,我天真的想象,只要努力,进入前好多好多名,还是会让你去的。我感到天上开了一条缝,决心试一试。时间有限。我利用一个多月卖公鸭的时间,在旅社一有空就翻书,主要是高中的数理化,语文先放一放。这一段的急行军居然也似懂非懂的灌进了一些。当然不牢,我毕竟只读过初中,真正要考恐怕还是不行的。首发
但问题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考生的名单要由公社推荐。我在公社没有一点关系。果然不用费心,没叫我去考。
大姐五七干校出来后分到出版社。出版社来了个新同事,她父亲是牛鼻滩区的党委副书记。牛鼻滩区辖四个公社,牛鼻滩公社在其属下。一听是牛鼻滩的,大姐自然跟她讲到过我们。她跟她父亲说了。然后我和莽莽一起去拜访过这位书记,想得到帮助,获得资格参加考试。周书记沉默寡言。加之我一求人就舌呆口笨,所以这一番拉关系并不成功。不过说实在的,周书记给我的印象并不坏。他为我帮不帮忙从来不向我吐露一丝风声。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他到底帮没帮过我们。
大学考试我因没资格,就回长沙去了。刚一回家,牛鼻滩中学教书的知青殷京乡打电报给也已回家的纸厂知青董罗生,说:“与成速归”。赶回来后才知道是参加下一轮的中专考试。
这次的机会我猜是周书记的作用。但他没说,别人也没说。但此轮考试已是张铁生交白卷事件之后了。考试结果不说我也清楚。张铁生闹那一下之后,毛远新将白卷事件报呈上面,上面一时还无对策,“屙尿变”太小人,出尔反尔还需等待时日。所以下面还按原计划组织下轮考试。但已不那么认真了,唯恐担待刁难工农兵的罪名。我们也只要写篇文章交给区管教育的部门就行了。
我的文章听殷京乡说是全区最好的。我忘了题目是什么。意思大约是介绍自己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收获之类。我讲的是我在种禽站孵鸭的事。还记得其中最得意的一笔,便是以鸭师傅用眼窝代替温度计测蛋温,证明高贵者最愚蠢,低贱者最聪明。是那个时代的时髦笔法。要是搞八股取士,这篇文章有可能取,它是一篇比较标准的新八股文,起、承、转、合,都很正规;对经典的阐释也有心得。而博得阅卷老师好感的根本原因大概是那题材吧,没几个知青,也没几个回乡青年孵过鸭。我把那过程写出来,让人觉得还有点新鲜。
但形势日紧。广播,报纸报道的倾向异常明朗。考试结果不等出来其实是明白的。当上面做出决定时,招生录取工作全停。后来放开时就不再考了。进学校看的还是出身。我们原来幻想在阶级路线下凭个人努力出苦海的唯一希望破灭了。天上开的一条缝重新合上,仍是乌云满天。
待续 65、总有一款适合你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