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本应毫无悬念的事,怎么就会变得这般让人捉摸不透呢?
广济的嘴角仍是有些笑意,但已不是微笑,而是苦笑。开心文学 自修行大成,破戒出寺,莫说阅人无数,就算是杀过的人也数不过来了。能隐隐让自己感到惧怕的,却从来没有。可是眼前这个小子,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敖远霄的假子而已,即便敖远霄亲来,见了他也只能逃走而已。广济一直忍到角木蛟离去才现身,正是以绝大心志而行隐忍,不yù再生枝节。可是此刻居然连法宝‘乌禅’都被摄了去,教他怎能不生愤怒。
这小子周身的浑气越发浓厚,已渐渐看不清他的身影。想想岳中流、黄龙丹,广济已经不愿再等了。一抖袈裟,一只右掌已如‘乌禅’般漆黑,却闪烁着金光,直向萧傲然击去。轰然巨响,大力激荡,山坡上的土石竟已被这股大力轰出了一个圆圆的大坑。广济飞身而退,霞魂袈裟在身前旋舞不已,将自己护住。
这一掌名为‘地藏却魔’,乃是广济的得意本领。乃是可荡灭yīn邪的至高佛法,虽然他此时走的已并非是正宗《大慈悲无我心经》路数,但此法对幽yīn一属的灵力却有神效。即使幽冥界的妖魔,在这一掌之下也必是随风消散。可是适才这一掌之力,方及萧傲然的气旋,不但绝大掌力未伤其分毫,在掌力释尽之时还突生极大吸力,yù将广济吞没进去。若不是他及时用霞魂袈裟扫开浊气,并及时退回,只怕还不易脱身。
只见这团浊气受了这一掌,竟又生变化,忽地明朗,一分为二。竟然黑白分明地形成了一个无眼的太极yīn阳之像,萧傲然在其中似犹然未醒,前胸一个漆黑怪异的法印正自流转,带动这yīn阳气旋。yīn阳二气飞速旋转,立时便从最中处现出一个涡眼来,涡眼越来越大,最后正好将萧傲然纳在其中,方才停滞不动。
广济虽然不知道为何如此,却也知发生了何事。这小子竟以一己之力,在此地开启了一扇通往冥界的界门。自己已经尽量高估了他,却仍料不到他能有如此本领,不由得暗恨自己大意,早知如此便该悄一掌将他毙了。
冥界yīn风阵阵吹出,广济不能上前,又不便退却,正自两难。他却不知道,萧傲然的本事却并没他想的这样厉害。此时的情况,倒是他广济一手帮忙而来。
他分身出手时那一掌何等力道,若是在平时打中萧傲然,定然是将他打得粉身碎骨,一块骨头都不会剩下。但那一掌却是不偏不倚的打中萧傲然怀中藏着的通幽宝鉴。那宝鉴受了这般强大的灵力催动,不但整个嵌在了萧傲然的前胸,也被灵力所激转。然后广济再用‘乌禅’将其束缚,便更是将通幽宝鉴逼入了萧傲然的身躯,与其合而为一。但‘乌禅’之力,既急且大,差一点便将萧傲然压死,但通幽宝鉴虽已被化印在了他身上,宝鉴的印力在肉身上却更是如鱼得水,急快地吸收‘乌禅’之上的灵力,那‘乌禅’本是冥界神兽的灵血凝结而成,既yīn且纯,坚硬无匹。广济更是用它收纳了不少冤魂妖灵,再控制这些妖灵施展分身之法。但是通幽法印既已发动,乌禅中的yīn灵便渐渐被法印抽出,纳入法印之中,待到广济发觉之时,乌禅中的灵力已有七成被法印收去,所以不及收回,便被法印化去了。
通幽法印虽已聚足灵力可自行发运,但无人掌控之下,必然极为混乱。虽然其终将打开通幽之门,但此中浊气乱舞,不用一盏茶的功夫,便会要了萧傲然的xìng命。于是时,广济便又及时帮了一个大忙。天下间能以此一掌之力,将这般yīn气迫散的,可谓少之又少。但yīn气虽被迫开,却未逃逸出通幽法印之力,也正是这一掌,将法印气旋中的yīn阳两气立时分了个明白。于是通冥之门立现,看得他目瞪口呆,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这其间的原由。
广济本来悟xìng极高,八岁出家,jīng研佛理,弱冠之年便已是同辈僧人中的翘楚,深得师门之宠,于三知禅院中享名颇盛。但后来修炼武学术法,便渐渐痴迷。多次被师父大觉责备,但旁人越加阻挠,他便越是心痒难搔,终于忍不住偷入禁地,盗看《大慈悲无我心经》,并抄录修炼。但时候不长,便被师父发觉,yù将他送戒律院受罚。广济一时脑热,便与师父大觉动起手来,大觉虽是一代高僧,于武功术法之上,却并不如徒儿,不过三招便心中一颤。虽然恩师将此物传给了自己,但他却并不知道这戒指除了代表他是明鹤传人之外,尚有何用。此时听苏凝眉这样一说,心中大凛,不由暗怨师父荒唐,竟连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自己。
眼下却是不宜动声sè,心念急转,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淡淡一笑道:“眉姑娘说笑了,若无本门妙法,它不过一个指环而已。传到萧某手中,时常不曾佩戴,即便明rì之会,也未必用得上。萧某素不爱饰物,若是姑娘喜欢,便送给姑娘又如何。”
苏凝眉面sè大变,双手微微一抖。虽是微笑掩饰,却逃不出萧苍然的知觉。想要以乾坤灵觉窥探她神中之思,却是强按捺住这个想法。只听苏凝眉笑道:“先生真懂说笑,如此贵重之物,先生怎能轻易送人。若真如此,眉儿倒要以为先生别有所图了。况且这个指环虽然jīng致,却太过大气,倒不合女儿家佩戴。”
萧苍然大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就那么探手到她手中,自将指环取回,戴回手上。
苏凝眉叹道:“先生虽是面目沧桑,但这一双手,柔细的倒不像个男子。”
萧苍然心中一动,暗叹女子之心,果然纤细。他把大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把持面具之上,倒不曾注意自己的双手。虽然是淡淡道:“鄙门功法,倒是颇有养颜之功。”却暗自主意,以后在女子之旁,可定要多加留心了。
苏凝眉虽未再说,却觉他言之无理。若是他峨眉道法,能益生到如此地步,那他面具之下,想必也是张青年男子面孔。
萧苍然不想与她再行纠缠,道了声告辞,负手向外走去。
苏凝眉料不到他说走就走,yù要挽留,又不知如何开口。连自己也不知为何,着了魔般跟在他后面。
萧苍然如何不知道她就跟在身后,但他才是真真着了魔。那座小楼里无声无息的呼唤,自他入庄以来就不曾停止。尽管楼入云有言在先,庄中禁地甚多,希望众人不要胡乱走动。又尽管苏凝眉如此明显地跟踪于他,都阻不住他要向此楼靠近。一道银矢直shè在他身前三尺,他只好停下脚步,看了看隐没在暗处的守庄弟子。但心中热血澎湃,一涌一涌地,似在催促他前行。又看了看面前不足百尺的小楼,基型四方,顶盖浑圆,檐出如伞,黑暗中看见三重窗阁,隐隐有光亮投出。
萧苍然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襟,继尔迈步。走到一半,左右两支流矢破空作响,齐齐钉在他前方二尺之处。萧苍然心中一寒,乾坤灵觉向四周探去,知道此时至少有十余把弓矢正崩在弦上。果然,再行十余步,又有三枚箭矢shè出,这次却是紧紧钉在他周身前左右,离身不过寸余。对方再三示jǐng,就连他身后的苏凝眉也急得叫出声来。眼见如此神箭,当真令人畏惧。深怕萧苍然一意孤行,在冲突之下会吃大亏。
“萧先生,既然此处不待来客,您且回去歇息吧。”苏凝眉忍不住出言招唤,并赶紧来到他身边。
萧苍然露出一个笑容,道:“你怎么知道?”
苏凝眉不禁有气,只觉这人不知好歹。也是没好气地道:“天云箭阵向来例不虚发,先生现在知道也还不晚。”
萧苍然道:“例不虚发么?我看也未必,这三次六箭,也没伤到老夫分毫。”说罢大步向前,只四,险些惊呼出声来。一瞥间,也见苏凝眉目光传来。为求掩饰,只得冷哼了一声道:“想不到昆仑派来头如此之大。”
张大明笑道:“这个自然,否则昆仑门下也不会有讨伐幽冥界的胆量与本事了。”
几人谈到此处,已足有了半个时辰,但萧苏二人皆未有丝毫停歇之意。萧苍然更是追问道:“萧某只是零星听过此一故事,只不知昆仑派与冥界有何怨仇,要如此大动干戈。”
倒是张大明说道:“在下有些疲乏了,请二位入座奉茶,咱们再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