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尉迟信来这里见我。”
晋阳仓储还在清点之中粮草军械堆积如山即便有晋阳官吏协助看上去还是很乱。
李破只是带人绕着仓房瞅了瞅身边就已经跟了一大堆的人几个晋阳仓曹的主官以及看守粮仓的将领小心翼翼的随在李破身边有问必答。
这些年李破手握军权南征北战权势与日俱增。
可他还是很少在军队之外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待遇一时间心中也颇为自得。
他在大业六年南归七八年过去了流血流汗终是在这隋末乱世争得了一个位置现在说起天下群雄来应该也少不了他李破一份儿了。
当年他还是恒安镇将的时候对那些反王很是瞧不上眼想着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家伙才将世道弄的这么乱也弄的很多人都活不下去了。
可如今他也算是加入其中了才感觉到这种万众瞩目的权势感确实有着不一样的魔力天下群雄并起争的是什么?其实就是这种一呼百应的满足感而已。
稍稍给这里制造了些混乱李破便带人离开了大仓所在并随口吩咐着。
离开大仓不远一众人等就停了下来。
李破倚马于树荫之下有些疲乏的叹息了一声翻身下马静立良久才突然对身边的宇文歆道:“你的家眷可在晋阳?”
一问之下就让宇文歆的心脏狠狠的跳动了几下。
降人不好做这个道理他很明白也已经准备好了一些说辞。
他深深吸了一口镇定一下心神微微躬身道:“末将妻儿皆在西京身边只有幼子和两个侄儿跟随。”
李破也没看他只好像闲聊一样轻笑一声道:“西京长安啊路途遥遥书信不便宇文将军也很不容易啊。”
宇文歆越发不敢怠慢“男儿志在功业顾不了那许多。”
李破斜眼瞅了他一眼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功业得立妻儿也得照看好了如此才为男儿大丈夫你说是不是?”
“人皆有七情六欲谁也不是圣人其实我很奇怪王氏投我还算有迹可循宇文将军献城我是真没想到。”
“当初李氏起兵太原南下长安诸人畏其兵锋羡其家世纷纷归附便是我也有投效之心宇文将军得李氏信重委以重任而今却来投我……”
“除了钢刀和战马以及予我以生死的百战将士我又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呢?我还真想不起来宇文将军应有以教我吧?”
这话说的很轻松可也是字字诛心就差明说了李氏信你重你你今日却献城投我明日是不是又要归唐?你这样的人我怎么敢重用呢?
宇文歆暗自咬了咬牙这样的诘难他早已准备面对他也知道如今在这样一个场合这样一个地方被问及此事。
不是因为人家沉得住气而是因为如今晋阳城已在人家掌握之中了诸事略定他这个降人的作用迅速失去了应有的份量于是该来的也就来了。
这无疑是关乎他前途命运的时刻答的好了他还是那个宇文将军回答的不好那就一切休提指望这人心慈手软?呵呵楼烦林太守幽州总管罗艺等人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想到这里宇文歆苦笑一声道:“末将也是被逼无奈……”
“哦?可是李元吉逼迫过甚?唐国公李渊虽说气量不大可也并非不明是非之人呢……”
话是越说越直接了可越是这般宇文歆越是感到难以应付。
他沉吟了一下才道:“总管大军未来之时末将本待烧毁晋阳粮草再护李元吉脱走回去之后再自请罪责毕竟晋阳之失并非末将过错颇有转圜之余地。”
“可一来晋阳这数十万百姓何辜?大火一起生民涂炭末将没那么狠毒的心肠可若将晋阳拱手相让回去罪责必重……”
“二来李元吉此人气量狭小争功之时步步为先惨败之后却只想讳过于人而其因出兵之事早已恨末将入骨末将若护其南归众人当以我为首许就正趁了他心意回去长安搬弄是非末将若得罪被斩首于市妻儿必难幸免。”
“何如自存以待将来?”
说到这里他看了李破一眼其实这个时候他最为担心的不是李氏杀他满门而是眼前这位逼着李氏杀他全家好让他无路可退。
这可不是什么无聊的臆想其实只要一封书信送去长安也许就成了的。
“再有末将观唐公……李渊用人也不过如此一旦称帝兄弟子侄皆骤居显位良莠不齐之下屡有失措却不知悔改众人如今附之不过因其家世显赫又居长安皇者之地罢了。”
“久之功臣居于下首李氏族亲窃居要害以众人之功而获权位之赏如何能让众人心服?哼裴寂那厮不过看门守户之犬既无良谋也无韬略在晋阳时却能出入留守府中如入平常之地。”
“起兵之后寸功皆无却赏赐犹厚李渊用人可见一斑如此怎成大事?”
“末将掌晋阳兵权又为右卫将军却居于一无知小儿之下屡受欺辱兵败之后却又不得不恐于后事真真令人齿冷……”
“末将言尽于此若总管不信末将所言即可将末将送归末将本乃反复之人真要得此下场却也无话可说。”
李破看了看这人心说这人比陈孝意之流可要狡猾多了我要是将你送回去给李渊让李渊砍了你的脑袋那之后我的名声得烂到什么地步?
可这些说辞听着到也像模像样不管这人是心系黎民还是满腔的私心作祟反正这人既没烧了晋阳也没随着李元吉逃走反而将晋阳献给了他。
事实总是胜于雄辩提防是要的却也不能过了头儿。
实际上胜利才是稳定人心的最好保证。
若真到了势孤力穷的时候人心思变也就在所难免晋阳城里的人们就是明证。
李破随即哈哈一笑回手拍了拍宇文歆的肩膀“莫要怪我多心我这里降人是越来越多总归要听其言观其行才成。”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话说的其实不对用了不合适的人那就是败笔所以不能这么用人我的意思是……雁门的陈太守就要到晋阳了我有意委其镇守晋阳之重任而雁门太守之职也就空了下来。”
“雁门太守这个位置吧兵权没多少了要做的事情却非常多宇文将军可愿屈就?”
宇文歆惊了惊这显然就是疑心未去啊将他调离晋阳任职雁门太守瞧这话说的没多少兵权……那么唐军再来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他反复了。
宇文歆心里有些酸涩不过随即他就又振奋了起来。
雁门郡太守……也是一地之长了只要旁边没有李元吉那样的人物掣肘也是大有作为的一个位置因为自古以来代州三郡皆以雁门为首地位上和晋阳之于并州相仿。
对于他这个初降之人委以如此重任又有什么可以埋怨的呢?
至于从武将到文官的转换那真就不是事儿出将入相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上马领兵下马治民正是这年头儿的人们备为推崇的目标。
宇文歆喜色上脸深深一揖礼节上的转换显示出了他心思的灵巧“末将……下官领命定不会让总管失望。”
李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此甚好如今我账下不缺能征善战的领兵之人就缺能治世安民多谋善断的官吏这年头啊……”
“咱们也别说什么忠心不忠心的了我只希望你能尽些力让雁门百姓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咱们呢也能善始善终也就不枉这主从一场了。”
宇文歆有些诧异的瞄了李破一眼他是真没想到从这人嘴里能说出如此慈悲的话出来。
心里稍微动了动嘴上却下意识的开始恭维“总管心怀黎庶有王者之风请总管放心下官不敢让总管担上识人不明之嫌的。”
李破颔首“那就最好……”
又说了几句尉迟信到了让卫士等候在外自己来到李破面前敲了敲胸甲给李破见礼。
李破随即给宇文歆引见“这是尉迟信太仆杨义臣杨公的孙儿。”
宇文歆又是一讶之前有薛万彻如今又有洛阳杨氏的子孙出现再加上名声在外的苏??他心里对李破的看法又有一些改观。
不声不响间代州军竟已有这些门阀大族投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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